文/汉东尼（Tony Reinke） 译/笔芯 校/郭春雨
导言
几年前，一个年轻人请我在阅读方面给他一些帮助。我回复他说：“当然可以，我先想想，回头我们找个咖啡馆分享一下。”后来我们畅聊了一番。那次见面以后，我决定把脑海里不断涌现的阅读方面的问题写在纸上，并亲自给出答案。刚开始我只是把想法写在几页纸上，后来想法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最后我认为可以写本书，讲讲基督徒该如何看待阅读。
我先想到了阅读圣经，又从阅读圣经延伸到阅读神学著作和信仰生活类书籍，后来进一步想到基督徒读者该如何看待古典文学名著和时下的畅销书籍。几个月来，我不断地提问和回答，最后催生了《大阅读家》（Lit! A Christian Guide to Reading Books）这本书。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对图书和阅读有很多自以为是的地方，其中最容易被忽略的，就是恰当的阅读神学观。
本文是我数月以来再思阅读的部分体会和发现。我把这篇文章分成两部分，上半部分阐述基督徒的阅读神学，这里只介绍了阅读的几大关键性支柱。下半部分阐述这种阅读神学所带来的教牧应用，为牧师们提出一些实际的建议。
一、基督徒的阅读神学
阅读是通过以基督为中心的世界观，带着发现真理、良善和荣美的目标，为要带来生命的改变、愉悦和敬拜的读书行为。之后你会看到，我并没有在阅读圣经和阅读其他书籍上进行严格区分。
1、离了基督，就是灵性的“文盲”
下面两段关键经文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基督对阅读的影响。在出版史上，最重要的一个事件就是在出埃及记中，上帝把祂的手指放在石版上，写下并颁布了十诫（出31:18）。那天在西奈山，上帝作为一名作者颁布诫命，阅读历史就此被永远改变。
我们从哥林多后书3:7-4:6中来看这个故事。
那用字刻在石头上属死的职事尚且有荣光，甚至以色列人因摩西面上的荣光，不能定睛看他的脸，这荣光原是渐渐退去的，何况那属灵的职事岂不更有荣光吗？若是定罪的职事有荣光，那称义的职事荣光就越发大了。那从前有荣光的，因这极大的荣光就算不得有荣光了。若那废掉的有荣光，这长存的就更有荣光了。我们既有这样的盼望，就大胆讲说，不像摩西将帕子蒙在脸上，叫以色列人不能定睛看到那将废者的结局。但他们的心地刚硬，直到今日诵读旧约的时候，这帕子还没有揭去，这帕子在基督里已经废去了。然而直到今日，每逢诵读摩西书的时候，帕子还在他们心上。但他们的心几时归向主，帕子就几时除去了。主就是那灵；主的灵在哪里，那里就得以自由。我们众人既然敞着脸得以看见主的荣光，好像从镜子里返照，就变成主的形状，荣上加荣，如同从主的灵变成的。
我们既然蒙怜悯，受了这职分，就不丧胆，乃将那些暗昧可耻的事弃绝了，不行诡诈，不谬讲上帝的道理，只将真理表明出来，好在上帝面前把自己荐与各人的良心。如果我们的福音蒙蔽，就是蒙蔽在灭亡的人身上。此等不信之人被这世界的神弄瞎了心眼，不叫基督荣耀福音的光照着他们。基督本是上帝的像。我们原不是传自己，乃是传基督耶稣为主，并且自己因耶稣作你们的仆人。那吩咐光从黑暗里照出来的上帝，已经照在我们心里，叫我们得知上帝荣耀的光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
保罗在这里所说的要点是：新约教牧事工在救赎历史中拥有非同寻常的特权。这段经文中，有两节经文特别突出：
然而直到今日，每逢诵读摩西书的时候，帕子还在他们心上。（林后3:15）
那吩咐光从黑暗里照出来的上帝，已经照在我们心里，叫我们得知上帝荣耀的光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林后4:6）
哥林多后书3:15在显明灵性的开启和蒙蔽方面是一处关键经文。有的阅读使人心蒙蔽，不见基督，因此实际上就是一种灵性的“文盲”（spiritual illiteracy）。哥林多后书4:6也是一处关键经文，帮助人明白基督有能力光照人心。我在此并不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说话，而是以一个悔改的“法利赛人”的身份发出肺腑之言。因为在21岁悔改信主之前，我在圣经中只读到诫命和吩咐，除此以外没有别的。
哥林多后书3:15中惊人的原则已经在我生命中发挥了作用，下面我们要看这一原则如何在埃塞俄比亚太监的生命中发挥作用。在使徒行传8:26-35：
有主的一个使者对腓利说：“起来，向南走，往那从耶路撒冷下迦萨的路上去。”那路是旷野。腓利就起身去了。不料，有一个埃塞俄比亚人，是个有大权的太监，在埃塞俄比亚女王干大基的手下总管银库，他上耶路撒冷礼拜去了。现在回来，在车上坐着，念先知以赛亚的书。圣灵对腓利说：“你去贴近那车走。”腓利就跑到太监那里，听见他念先知以赛亚的书，便问他说：“你所念的，你明白吗？”他说：“没有人指教我，怎能明白呢？”于是请腓利上车，与他同坐。他所念的那段经，说：“他像羊被牵到宰杀之地，又像羊羔在剪毛的人手下无声，他也是这样不开口。他卑微的时候，人不按公义审判他，谁能述说他的世代？因为他的生命从地上夺去。”太监对腓利说：“请问，先知说这话是指着谁？是指着自己呢？是指着别人呢？”腓利就开口从这经上起，对他传讲耶稣。
每个礼拜都会有不明白圣经的人来到教会说：“没有人指教我，怎能明白呢？”千万别以为人只要识字，就知道如何阅读。埃塞俄比亚太监一看到圣经中基督的荣耀，解经上的“顿悟时刻”就开启了。这段经文中最重要的人物是耶稣。埃塞俄比亚太监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位老师，更是一位救主。我们也一样，我们教会中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里有一个要点。从严格意义上讲，埃塞俄比亚太监是有阅读能力的，他当然能阅读一篇书面文字。其实，从他的地位来看，他的阅读能力与周围的人群相比很可能已经达到精英阶层。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拥有一本以赛亚书的抄本，这意味着他获取文献的渠道是空前的。然而，若是离了基督，这位埃塞俄比亚太监实际上就是灵性的文盲。因为他几乎没有任何希望在他的行程中发现先知以赛亚到底在讲什么，或者讲的是谁。
当把这两处经文放在一起，我们发现，无论是敬拜上帝的宗教传统的后嗣，还是外邦女王的得力助手，若是离了基督，灵魂在机能上是无知的，是文盲（林后3:14；徒8:30-31；参赛29:11-12）。
2、以基督为中心的阅读
现在，我们已经接近阅读的核心了。在上帝对阅读的设计和最终目标上，基督始终是阅读的关键。我们只要见过“上帝荣耀的光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就不再以从前的方式读书了。
关乎生死的阅读
真正的阅读，就是我一直在讲的以基督为中心的阅读，关乎有没有基督，关乎天堂或地狱，关乎灵性的生或死。上帝给我们识字和阅读的能力，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在地铁上打发时间。上帝赐给我们语言和阅读能力的最高目的，是为了借着我们所阅读的一页页文字，让上帝荣耀的光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进入我们的心中，点亮我们的生命。
或者我们可以换种说法，有一种阅读引向永生，而有一种错误的阅读则引向灭亡。但是那些数学课本、小说或企管书又该怎样阅读呢？之后我们会谈到，它们全部都以基督——成了肉身的道——为中心。唯有基督是我们一切阅读的中心。因为真理在祂里面，祂说祂就是真理（约14:17；弗4:21）。歌罗西书1:15-17说：
爱子是那不能看见之上帝的像，是首生的，在一切被造的以先。因为万有都是靠祂造的，无论是天上的、地上的、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或是有位的、主治的、执政的、掌权的，一概都是藉着祂造的，又是为祂造的。祂在万有之先，万有也靠祂而立。
基督是宇宙万物的中心，一切的智慧知识都藏在祂里面（西2:2-3；弗3:4）。所以，真正的阅读是发现作为一切真理源头的基督。
这就意味着，要想打造一个爱读书的教会，牧师首先要单单依靠上帝的恩典，竭力向会众传递一种对超乎万有之基督的热爱，特别是让他们在阅读的品味上喜爱基督的至高。
换句话说，教会若看不到基督超越万有，也永远无法学会按照上帝的旨意热爱阅读。而且，基督不仅仅是我们明白圣经的关键，我相信基督是明白一切书籍的关键。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一片奥秘的海洋，我希望我们再向水深之处多走几步，谈谈阅读的乐趣。
真正的阅读乐趣
了解阅读的乐趣对于明白阅读的定义至关重要，两者密不可分。我们知道，快乐具有强大的力量。以上帝为中心的快乐是非常荣耀的事。稍纵即逝的快乐十分危险，属世的快乐、不敬虔的快乐都具有毁灭性的力量（提后3:4）。所以，每当我们谈到快乐时，我们需要非常清楚和谨慎。
我在这里所谈的阅读——以基督为中心的阅读——是真正的阅读乐趣的关键，也是阅读乐趣的巅峰。要想谈阅读的乐趣，我们就要回到圣经。阅读乐趣的基础在于上帝使已死之罪人复活的奇妙大工。重生的时候，灵魂对上帝的真善美的味觉苏醒了，假恶丑的东西变得日渐可憎。成圣就是越来越多地生发出这些果效的过程，但这种变化从根本上发生于重生的时候。
在重生时，借着无所不包和改变一切的信心之律，生命的中心从自我为中心转变到以基督为中心。基督的位格、工作和话语开始支配我们的信念、情感和各种活泼的愿望。或者如保罗所说：“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并且我如今在肉身活着，是因信上帝的儿子而活，祂是爱我，为我舍己。”（加2:20）
换言之，在重生的时候，我们的胃口和喜好都开始以上帝为中心了。使徒保罗说出了最深刻的话语：“我们是有基督的心了。”（林前2:16）基督徒的整个生命都朝向基督——朝向祂的思想，朝向祂的真理，朝向祂的良善，朝向祂的荣美。这也就是为什么重生打开了我们真正的阅读乐趣，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如诗篇19篇和119篇所说的那样，喜爱读上帝的话语。
耶和华的道理洁净，存到永远；耶和华的典章真实，全然公义。都比金子可羡慕，且比极多的精金可羡慕；比蜜甘甜，且比蜂房下滴的蜜甘甜。（诗19:9-10）
我没有偏离你的典章，因为你教训了我。你的言语在我上膛何等甘美，在我口中比蜜更甜！我藉着你的训词得以明白，所以我恨一切的假道。（诗119:102-104）
关于诗篇119篇，鲁益师（C. S. Lewis）曾这样写道：“这是一个对道德之美着迷的人写下来的文字。”的确，这是一个对上帝成文之道着迷的人写下来的文字。“比蜜甘甜”所谈的是情感上的欢喜、快乐和愉悦。我们在此看到的是我们所能知道的最深刻的阅读之乐。为什么？因为这些典章是祂的典章，上帝的典章。请特别注意诗篇119篇中的个人性用词。圣经中关于喜爱上帝话语的内容还有很多：
- 上帝命令先知以西结拿起这书卷把它吃掉——那道甜如蜜。（参结3:1-3）
- 上帝命令先知耶利米把上帝的言语当作食物吃掉——那道使人心里欢喜快乐。（参耶15:16）
- 天使命令使徒约翰拿起小书卷把它吃尽——那道果然甜如蜜。（参启10:9-10）
然而，他们所发出的信息没有一个是温和、友好的，但那些信息却是甘甜的。之所以甘甜，是因为它们都是真实的；之所以真实，是因为它们都来自于上帝。
因此，无论我们怎样定义阅读的乐趣，都必须以上帝的喜好为中心，以祂的实存，祂的真理、良善和荣美为中心。显然，上帝真理的话语，哪怕是祂的命令，对重生后的阅读味蕾来说，都是甘甜的。
3、福音让我们成为爱读书的人
你可能会问：“我相信圣经中的话是甜蜜的，但基督徒为了乐趣而广泛阅读就是虚妄的吗？”简单的回答，不是。圣经告诉我们，要享受劳碌得来的好处（传5:18）。在辛苦一天晚上回家后，我会读一下英国幽默作家伍德豪斯（P. G. Wodehouse）的小说犒劳一下自己。另外，鲁益师在《魔鬼家书》（The Screwtape Letters）里谈到了仅仅为了乐趣而阅读的属灵价值，这里无法展开细说。[2]
这里有几个问题值得思考，以基督为中心的阅读是否意味着我们只读圣经吗？我们只读基督教书籍吗？我们只读由命题主导的非虚构类图书吗？本文讨论的如何打造一个爱读书的教会，指的就是读各种各样的书。这几个问题都很好，但我们还是需要再深入一些，追问福音如何让我们成为爱读书的人。
在前面的内容中，我们已经注意到了许多关键的要点，我来尝试把这些归纳起来：
- 重生时，基督的至高无上唤醒了真正的阅读能力。
- 对重生后的阅读味蕾来说，上帝的诫命变得令人愉悦。
- 重生时，基督校正了我们的情感，使我们喜爱那真善美，即祂自己。
换言之，以基督为中心的阅读以凡是真善美的事物为食物，因此福音使我们成为所有真善美的热爱者。
基督，我们阅读的拱顶石和太阳
关于这个主题，我想借用19世纪的牧师和诗人麦克谦（Robert Murray McCheyne）的话，他在一次布道中说：
整本圣经和整个人生经历都在见证：我们在本性上对真理一无所知。毫无疑问，一个不信主的人可以明白许多真理，他可能知道数学和算术的真理，也可能知道许多日常生活的真理。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能说一个不信主的人认识真理，因为基督才是真理。
基督可以被称作真理拱门上的拱顶石。拿去了拱门上的拱顶石，整个拱门就变成了一堆垃圾。同样的石头可能还在那里，但都是坍塌荒废、杂乱无章——没有次序，没有目标。同样，只要把基督拿走，真理的拱门就会变成废墟。同样的真理可能还在那里，但是已经坍塌，没有关联，没有次序，没有目标。
在真理的体系中，基督可以被称作太阳。把太阳从太阳系中拿走，每颗行星都会横冲直撞，乱作一团。相同的行星，失去了彼此牵制的力量，就会东奔西跑，相互碰撞，造成无穷无尽的混乱；同样，把基督拿开，整个真理的体系也会乱作一团。
同样的真理在头脑中，但都是乱作一团、相互纠缠、互相矛盾，因为“恶人的道好像幽暗，自己不知因什么跌倒”（箴4:19）。但是，上帝的灵若向一个不信的人启示基督，而不仅仅是由一个人对那人讲说基督，这时向那人所启示的就不是某个真理，而是那独一真理。这样就把拱顶石放在真理的拱门上，把太阳重新放回太阳系的中心，于是这人头脑中的一切真理就都井然有序、与人有益了……
我的朋友们，你们见过那作为真理本身的基督吗？祂已经被启示给你们，不是借着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借着我们上帝的圣灵向你们启示显明的。那么你就知道，“所积蓄的一切智慧知识，都在祂里面藏着”这句话有多么真实，你知道祂就是“阿拉法”、“俄梅戛”，是一切知识的起头和终结。
但是，倘若你还不认识基督，那么照着你所当知道的，你还是一无所知，你所有的知识就像是缺少了拱顶石的拱门或没有太阳的太阳系。你若在地狱中，你所知道的全世界的知识、历史上的一切事件，以及你短暂人生中所有的时事政治，对你有什么益处呢？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知识在地狱中都会变成对你的拷问？那一天，你懊悔不已：要是从前少读点报纸、多读点圣经就好了；要是利用一切机会得着悟性就好了；要是利用一切知识认识救主就好了，因为认识祂就是永生！[3]
首先，基督徒作家并没有垄断真善美。我们要注意，虽然我们生活的世界完全围绕基督，但我们并不会说圣经是我们所读的唯一一本书。我们要说的是，圣经作为对基督的启示，是其他一切的核心。这是关键点，它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对话，讨论非基督徒如何能够领悟并描写真善美（这是我在《大阅读家》第五章尝试去解释的一个问题）。
一旦基督成为我们世界观的拱顶石，一旦基督成为我们书籍太阳系中的太阳，我们就可以轻松走进任何一家书店。这就是真正的基督徒阅读。
福音催生心胸宽广的读者
对于福音如何释放阅读的品味、开阔阅读的视野，最好的阐述或许来自19世纪著名荷兰神学家巴文克（Herman Bavinck）。他在《我们合理的信仰》（Our Reasonable Faith）中这样写道：
上帝最高的启示，不是闪耀炫目的穹苍，不是浩瀚的自然，不是世上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哲人巧匠，而是人子耶稣基督。基督是成为肉身的圣道，祂起初就与上帝同在。祂就是上帝，是父的独生子，是上帝的形像，是上帝荣耀所发的光辉，是上帝本体的真相；凡看见祂的，就看见了父（约14:9）。基督徒所持守的就是这个信仰。他们在父所差来的耶稣基督里学习认识上帝。那吩咐光从黑暗里照出来的上帝，已经照在我们心里，叫我们得知上帝荣耀的光，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林后4:6）。[4]
站在这个制高点上，基督徒便可以向自己的周围观看，向前看，向后看，向四处看。倘若他在因基督而有的上帝知识的光照下，把目光停留在自然或历史上，停留在天上或地上，那么他会发现各处都有上帝的踪迹，这位上帝正是他已经认识的，在基督里作为自己的父所敬拜的。公义的太阳为他照亮一幅美好远景，一直延伸到地极。借着它的光，他向后看到过去的黑夜，借着它，他看透万事的将来。在他前面和后面，地平线都是清晰可见的，尽管天空时而被乌云笼罩。
在上帝话语的光中看待万事的基督徒，绝不会视野狭窄。他的心灵和头脑都极其宽广，他察看全地，把这一切都当作属于自己的，因为他属乎基督，而基督属乎上帝（林前3:21-23）。他不会放弃自己的信仰，他相信上帝在基督里的特殊启示给他带来了生命和救恩。这信仰并没有使他脱离世界，而是让他回归本位，去探寻上帝在自然和历史中的启示，也让他熟练使用探寻的工具，辨识何为真善美，何为人类的虚假与邪恶。
福音并非将我们与世隔绝，乃是赐给我们分辨的双眼，使我们能够心胸宽广地看待周围的世界。这就是真正的基督徒阅读。
在你的光中，我们必得见光
再次强调，阅读的关键是发现基督在万物中的至高无上，但这并不是说基督徒只读圣经，或只读基督徒作者的书籍。
美南浸信会神学院著名的讲道学教授约翰·布罗德斯（John A. Broadus）在研究讲道的历史时，这样谈到两位早期基督教教父：“屈梭多模和奥古斯丁并没有说要少读非基督徒作者的书籍，而是说要更加热爱圣经。”[5]这个说法既有智慧，又富有见地。高举圣经是上帝无误的真理，并不一定意味着要轻看我们在其他书中读到的真善美。我们有了圣经，在圣经中我们找到福音，在福音中我们遇到耶稣基督，祂是那真善美。祂是支撑我们阅读其他书籍的拱顶石，是给我们的阅读体系赋予意义的太阳。
上帝的荣光照在耶稣基督的面上，耶稣基督的面光又照耀着我们的生命。诗人在诗篇36:9中这样谈到上帝：“在你的光中，我们必得见光。”基督徒可以这样说：“在基督的面光中，我们必能看到这个世界所反映出来的一切真善美。”这一切都源自于祂。正因如此，基督徒应当成为心胸宽广的读者。
二、打造爱读书教会的教牧实践
基督是我们阅读领域的核心，但是在实践中如何体现出来呢？先让我来举几个例子：
- 一本小说，若将“自我奉献”歌颂为最高形式的爱，那就是一本优美的小说，因为它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耶稣。
- 一本小说，若把通奸或淫乱看作美妙之事，而不顾破坏生命的后果，那么它就与基督的圣洁之美相矛盾，掩盖了罪的实际后果。
- 一本企管类书籍，若是鼓励你把劳动看作积累个人财富的手段，让你可以在自我放纵中肆意挥霍生命，那么这本书就与耶稣的品格相抵触，就是一本误人子弟的书。
- 一本关于领导力的图书，若认为最好的领袖是那些不惜个人代价为他人谋求利益和成功的人，那么这本书就反映了基督的品格，是一本好书。
我们可以一本接一本不停地说下去，把当地书店书架上所有的书都过一遍。但这其中的要点是：一本书的价值和文学趣味性，首先要看它是否从根本上与基督超乎万有的至高相关。反映基督的作品应该被接受和喜爱，与基督相矛盾的则要拒绝。这种将万有指向基督的态度，使我们成为心胸宽广的读者，为我们的读书热情提供了客观基础。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于营造读书氛围的教会来说，最核心、最根本的优先事项就是持续地传讲基督在万事万物中的至高无上。这是打造爱读书的教会的第一步，然后就是帮助人实践出来。
我们知道，明白阅读的优点和重要性是一回事，在地方教会中培养出健康和训练有素的阅读习惯是另外一回事。可以说，在基督徒生活中没有什么是自动发生的；或者说，在基督徒生活中凡是需要训练的事，都不会自动发生。阅读也是如此，需要经过训练。所以，这也是需要牧师们发挥作用的地方。
1、探究教会不爱读书的原因
今天福音派教会的阅读情况如何？我惊讶地发现，探讨这方面的文章少之又少，而有意义的研究更是屈指可数。我们知道，大约19%的更正教信徒每天读圣经，而大约40%的更正教信徒每月读一次圣经或者更少。[6]
虽然缺乏准确的统计数据支持，但我们通过很多证据知道，地方教会会众的阅读量并不大。因此，非常有必要鼓励基督徒读书。而在这方面，再没有什么比以身作则的牧师更能鼓励地方教会了。
以下是教会的很多人不爱阅读的原因（基于我的个人经历）：
第一，很多人不爱阅读，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们生活在图书出版的黄金时代，对于热爱阅读的人来说是好消息，但对许多人来说只能望而生畏。
第二，视频节目的吸引力更强。他们认为原因很简单，书籍无法与世界所提供的那种只需被动接受的视觉娱乐相媲美。
第三，他们觉得浪费时间。许多人不读书，是因为他们不相信花在读书上的时间有助于改变他们的生命。
第四，他们缺少阅读训练。阅读可能是一种爱好，但它也需要一个训练的过程。良好的阅读既需要集中注意力，又需要时间上的保证。
2、牧师的榜样作用
在任何地方教会中，牧师所拥有的、最能影响不读书的会众的宝贝，就是他的阅读经历。关于以上不爱读书的第一个原因，有智慧的牧师已经通过自己的经验学会了如何甄别好书，撇弃不太好的书籍。关于第二和第四个原因，有智慧的牧师已经学会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将注意力专注在书面文字上。至于第三个原因，有智慧的牧师经历过从书籍中寻索，最终获得个人生命改变的过程。
无论牧师自身的情况如何，大部分忠心的牧师都已经在对抗上述阻碍读书的四个文化因素。在一个视觉主导的文化中，牧师能够在每周的证道经文上认真阅读和默想，这种书面文字的效能正借着牧师发挥影响。
如何打造一个爱读书的教会？牧师要不断地在这方面做榜样，不仅在宣讲和教导上帝话语上，还要在营造教会读书氛围方面持续做出榜样。
3、给牧师的14条建议
（1）保护你为别人读书的时间
牧师们，特别是如果你每周都教导或讲道，或至少在你讲道的那几周，你必须保证自己有大块的阅读时间。对你们大部分人来说，我知道保证这点很难，但这很关键。阅读分两种，你可以单单为了满足好奇心来阅读，你也可以为了别人的缘故阅读。满足好奇心的阅读本身并没有什么坏处，但作为牧师，上帝已经呼召你来为别人阅读，作为关顾他人的一种途径。这也就意味着你自己训练有素的阅读习惯，是为了他人的灵命健康而做出奉献的一种方式。
当你在办公室里，为了照料会众而读书时，你从事的实在是一项硕果累累、富有成效的劳作。我出生于蓝领阶层，我知道这种阅读会遇到多少障碍。对于你们中间的一些人来说，主要是内心的障碍，因为倘若你在本该花在牧养的时间里阅读，你会感到内疚。你需要问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说实话，对于那些有很多从事蓝领工作的会众的教会，他们可能会觉得你的阅读是在无所事事。但绝非如此。在阅读中找到卡森（D. A. Carson）的一句引言，以便生动地表达讲道的主旨，这与安装石膏板一样，都是劳作。
（2）组织读书小组来解决问题
我所说的读书小组不是那种常见的、比较主观的读书小组。在那种读书小组里，人们会问：你喜欢这本书吗？它对你有意义吗？书中哪些部分对你影响最深？这种比较主观的读书小组并不能有效地鼓励人们开始阅读好书，尤其是不能鼓励弟兄们。
一个读书小组若要有效地鼓励弟兄们阅读，需要把阅读的目的作为小组聚会的核心。在一次读书小组中，需要有亟待解决的问题。任何一个有智慧的牧师都会意识到他自己、他的讲道或他的教会在神学上所存在的弱点，他也会意识到什么是亟待解决的实际问题。此时，牧师可以找到一本解决他的教会问题的书，然后与教会里的人聚集在一起，讨论可能的解决方案。这种有创意的方法可以促使人们阅读。这也是莫勒博士（Dr. Albert Mohler）在我最近采访他时提出的一个想法。他说：“认真读书首先是为了解决某个问题，从中找到需要的答案。只说‘读读这本书，看看你喜不喜欢’，是不行的。必须要去推动。我会告诉年轻人说：‘读读这本书，然后我们一起讨论。’”
然后莫勒博士举了一个例子。在一间教会里，一位牧师挑选了12个人（他们一般不读书）每周一章来读古德恩（Wayne Grudem）的《系统神学》。这是一本很厚的书，但他们却能够一直读下去。因为牧师建议他们搞清楚教会某些具体领域中的一些主题。结果这个方法很奏效，而且读书小组的影响也一发不可收拾。第二年，这12个人成立了自己的读书小组，着手解决新的问题。下一年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现在三年过去了，已经有600个人读过了古德恩的这部神学巨著，只因为一位有智慧的牧师在12个人身上花了一年时间。这就是牧师对人生命的强大影响。
（3）处理视觉娱乐的诱惑
研究表明：玩很多电子游戏，看很多视频，并不一定会导致阅读能力下降。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视觉诱惑带来的挑战强有力地侵占了我们花在阅读上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我曾宣称陀思妥耶夫斯基被一款休闲游戏《愤怒的小鸟》打败了。电子书阅读从黑白电子阅读器（如最初的Kindle阅读器）转向全彩平板电脑（如iPad），而现在的社交app、视频节目或电子游戏的诱惑会让阅读变得更加困难。阅读好书需要我们保持一定程度的自律和持续不断的专注，而视觉娱乐毫不费力就能夺走我们的注意力，威胁到我们的阅读。我们需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意识到这种试探，并帮助教会中的其他人意识到这种张力。
（4）慢慢地啃“硬书”
阅读一篇博客文章的方式（更确切地说，应该称其为“浏览”）会延续到我们阅读书籍的方式中。我在网络媒体工作，一直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不太健康的在线阅读习惯已经渗透到我的线下阅读习惯中。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就会拿起莎士比亚全集。在我所读的版本中，每一个晦涩难懂的词都在页面底部标注了定义。于是我发现，在最初读几行的时候，近乎在努力理解每一个单词。然后我重读这几行，以明白其意思。之后我再回头读这几行，以了解其中的脉络，感受文中的韵味。然后我继续，对下面几行做同样的处理。在坚持一个小时后，很奇妙的是，我阅读圣经的方式竟然也被改变了。突然间，每一个字词都变得很重要，我必须知道每一个字词，还必须理解每一个句子，然后我必须明白每一个论证的思路。从这个意义上说，莎士比亚是我的释经学治疗师，他帮助我对抗那些渗入我的线下读书习惯中的不健康阅读模式。
（5）争取机会与弟兄姐妹私下谈论书籍
鼓励人们读书可以很简单，你只需邀请他们走进你的书房，向他们展示那些对你有帮助的书，并且告诉他们你是如何读这些书的，甚至借给他们一些书。牧师们可以假定，教会里的大部分人很少看到他们的父亲读书，因此他们在牧师的书房或者在图书馆会感到害怕，不知所措。他们需要一位导师。所以牧师们，你可以成为那个见证、榜样，改变他们生命的导师。
（6）用经典文学作品阐述讲道要点
许多牧师要从最新的电视节目、流行电影、当代音乐和网络视频中寻找讲道例证，但同时又感到巨大的压力。为什么不从古典文学作品中找些例证呢？为讲道寻找例证，可以看看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或莎士比亚的作品。经典文学与人性紧密相连，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座未被开发的宝库，里面有许许多多振奋人心的讲道例证。我知道，改革宗牧师目前有一个流行趋势，就是读《指环王》和《霍比特人》以及托尔金的任何作品。但这也是有道理的。两年前，斯科特·安德森（Scott Anderson）在曼哈顿录制的直播节目中采访了提姆·凯勒（Tim Keller），内容非常吸引人。下面是凯勒在节目中说的话：
托尔金丰富了我的想象力。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但我不是。然而，因为他将自己的信仰融入叙事、小说和文学中，他的基督教信仰——相当纯粹的基督教信仰（对人的罪的理解，对恩典和救赎的需要）——在小说中变得有血有肉，对我是种启发。我所说的启发是这样的：他让我看到理解荣耀的方式，否则，我很难用其他方式领悟荣耀之美。荣耀、庄严、美丽、卓越、才华、美德——他借着他创作的一些人物展现出来。人们问我读过多少遍《指环王》，我的回答是，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一直在其中。[7]
牧师们，如果你想解释抽象的概念，那么就听取凯勒牧师的建议，看一看小说中的人物。
（7）在讲道中直接引用基督教图书中的内容
许多塑造我内心、意义深刻的书摘，都是牧师经过仔细挑选然后在讲道中朗读的。牧师从书中精心挑选并口头宣读重要的摘录，不仅在阅读的价值和鼓励阅读上做了榜样，他还根据地方教会的具体需要潜移默化地推荐了书籍。但关键在于，一定要分享对你个人产生影响的摘录。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他们会从你身上看到书籍改变个人生命的价值。这种作用是巨大的。
（8）建立教会图书室或图书角
让你的会众能够轻易读到好书，没必要建立一个大型图书馆或书店。你可以挑选5到10本书，在公告或讲道中介绍这些书，或者在别的时候提到这些书。在主日的时候展示这些书，你就在大胆地宣告教会的神学立场，以及阅读对基督徒的重要性。
（9）在教会网站上列出一份推荐书目
如果没有资金去运营教会的图书室，那么就在教会的网站或博客上放一份推荐的阅读清单。不要把你在神学院读过的书都放在里面，但要保持书目的多样性，包括神学和基督徒生活，甚至包括文学和诗歌类的图书。要保证清单上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并且在发现新书时更新清单。
（10）激发教会中内向的人
你知道谁是教会中内向的人。大多数教会都有一些喜爱隐居和读书的内向读者。你会惊讶于这些内向的人在带领读书和讨论方面的能力。请找到他们，帮助他们发现自己的恩赐，并授权给他们，让他们以合宜的方式在教会中自由发挥。
（11）定期推荐书籍
可以考虑每月推荐一本新书。拿起这本书，解释这本书在你自己生活中的价值，并设想其他人将如何从阅读中受益。在发布公告时，确保有渠道可购买。
（12）推荐图书的章节
很多时候，人们会请求牧师推荐关于基督徒生活某个特定主题的书籍。有时，推荐一本书中的章节比推荐整本书更有帮助。通过这种做法，我们可以避免让不喜欢阅读的人望而生畏，而你所推荐的那一章可以比较精准地解决某人生命中的特殊需求。服事年轻的基督徒时，这一点尤其有用，因为他们会被一整本关于神学或基督徒生活的书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你所读的每一章都可被看作是用于牧养的独立工具。
（13）用书中的内容回答神学问题
在你的教会中，人们不可避免地会提出神学问题。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你可以在神学书籍中找到答案，复印相关内容，标出相关部分，然后给他们阅读。这种做法起到一种阅读示范的作用，向他们表明你生活中的重要问题都在书中得到了解决，让他们看到书籍与现实生活的相关性。
（14）把书作为礼物赠送他人
在你的教会寻找赠送图书的机会，无论是对访客，对会友，还是对初为父母的人。在教会预算中为此留出资金。书籍是有意义的礼物，它们可以在读者的生活中起到重要作用，并邀请其他人体验阅读的乐趣。
结论
牧师们，你们这些爱慕基督、珍惜祂话语的人，你们这些为了自己和他人灵魂而勤勉研读圣道的人，你们是对抗流行文化的阅读者。世界上很少有人比你们有更多的机会对他人的阅读产生如此积极的影响。
你们这些在圣道上殷勤的人，我祈祷你们重新得着激励，委身在你们的教会中。在阅读中挣扎的牧师，我祈祷你们得着力量，坚持不懈地从事这项艰苦的劳作和训练。无论怎样，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作为牧师，你们能够做到的最大贡献，就是指出基督在万有中的至高无上。
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我祈祷我们能以一颗忌邪之心保护我们的阅读，认真评估在线阅读的影响，及其它对线下阅读模式的损害。但愿我们都能警惕生活中所遇到的视觉诱惑。愿我们在这世代中坚持不懈，凭着信心行在借着圣道所显明的不可见之上帝的面前。
作者简介：
汉东尼（Tony Reinke)是“渴慕上帝”（Desiring God）网站的资深作者，也是几本书的作者，除了《大阅读家》（校园书房，2018），还有Competing Spectacles: Treasuring Christ in the Media Age (Crossway, 2019)，12 Ways Your Phone Is Changing You (Crossway, 2017)，John Newton on the Christian Life (Crossyway, 2015)。他还是“派博牧师答疑”（Ask Pastor John）播客的主播。他和妻子以及三个孩子生活在凤凰城附近。
注：本文转载于教会杂志《打造爱读书的教会，牧师是关键》
[1] 本文取自https://www.desiringgod.org/messages/the-pastor-and-his-reading-why-you-are-the-key-to-building-a- church-that-loves-books。2021年7月11日存取。承蒙授权翻译转载，特此致谢。编辑时略有修改。——编者注
[2] 汉东尼，《大阅读家》，申美伦译，（台北：校园书房，2018），149-50。
[3] Andrew Bonar, Memoir and Remains of the Rev. Robert Murray McCheyne (London: Oliphant Anderson & Ferrier, 1894), 298–99.
[4] 赫尔曼·巴文克，《我们合理的信仰》，赵中辉译（海口：南方出版社，2011），15。
[5] John A. Broadus, Lectures on the History of Preaching (New York: Sheldon, 1876), 86–87.
[6] Russ Rankin, Study: Bible Engagement in Churchgoers’ Hearts, Not Always Practiced, Lifeway, January 01, 2014, http://www.lifeway.com/Article/research-survey-bible-engagement-churchgoers.
[7] 参看线上视频: https://vimeo.com/486370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