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老师
前言：帮助施害者非常困难
教会要怎样帮助施害者？这是一个教会牧养中特别需要仰望神的议题。因为帮助施害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它难到一个程度，对许多帮助滥权伤害关系的机构来说，他们宁愿把时间与金钱花在受害者身上，因为受害者会改变；但施害者的改变是极其困难的。
这样的困难其实可以反映在一个现象上，就是当你要去寻找怎样帮助施害者的信息时，相关的信息与数据似乎非常少。如果你在Google搜索引擎输入“帮助施害者（help abuser）”，得到的结果几乎都是如何帮助受害者。
我曾经在香港一间非常大的中文书店中找如何帮助施害者的书籍，发现不少书的中文书名虽然跟施害者有关，但如果细看内容或原文书名，几乎都只是在针对受害者解释滥权伤害的关系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理解施害者和他们的行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你在经历的是什么，好帮助受害者理解自己的处境，并且寻求帮助。所以，大多数相关书籍主要还是针对受害者，而不是为了帮助施害者所写的。
在所有提到施害者的书中，我只找到一本是关于怎么帮助他们的书。这本书在国内也有出版，书名叫《他为什么打我：家庭暴力的识别与自救》[2]，非常推荐大家去看。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专门为家暴施害者提供帮助的机构“揭露计划”（Emerge Plan）的负责人。如今，在香港和台湾也有他们的机构了。作者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已经辅导过将近2000名施害者，历时15年。作为帮助施害者的角色，他想要去了解施害者的心理以及如何应对他们的问题。本文中很多的洞见，都是得益于这本书。
我发现，之所以帮助施害者的资源这么少，主要是因为施害者成功改变的案例非常少。几乎所有介绍家庭或亲密关系滥权伤害的文献中都会提到这一点。这是和“权力与控制”这个核心欲望的本质有很大关系。当施害者的权力与控制的欲望发展到可以不顾别人的人性而去伤害他们的时候，改变会变得非常困难。过程中会有很多的荆棘，很多的迷雾，需要一层一层地去拨开、经历，而在你去经历每一层的时候，都需要跟权力和控制打照面。所以，挣扎的不只是帮助者，即便是对有心要改变的施害者来说，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个过程。
施害者通常只有在外界施压的情况下才愿意接受“辅导”。比如，法院的要求，如果你不去接受辅导，不去接受辅导之后的评估，法院不会撤销保护令。权力感[3]也许会让一个施害者去接受辅导，因为如果不接受，他就会失去他的附属品。但是，他仍然可以把辅导当作他滥权伤害的工具，因为他可以在辅导过程中表现得很好，他的配偶也说他好像是有改变，所以评估者认为他是真的改过自新了，就让他通过了考核。然而，他过关之后，会把前面累积的所有怒气全部向受害者发泄出来，以致问题会变得更严重。换句话说，当他在接受辅导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想要寻求帮助，而是他的权力跟掌控的手段在作祟，他想要操控这个处境。这说明，就算施害者的恶行被曝光，他也无所谓，因为如果没有外界的压力，干预机构根本影响不到他。而且，就算他被迫去接受辅导，他更多看重的是怎样让自己过关，而不是真的要寻求改变。
许多文献都会提到，在很严重的情况下，施害者完全有可能在接受辅导的过程中，在辅导员面前表现得非常真挚，回应与分享都很在点儿上；但是在辅导完回到家之后，却把心中的怒气全部倾泻在配偶身上，对她更加暴力。有些时候，特别是我们对施害者不够了解时，可能我们想要帮助的意愿，也正好变成他对受害者滥权伤害的机会。
行文至此，当你意识到你的身边存在着这么多的滥权伤害时，你对你的教会或是对你的生活有什么感受？肯定会觉得很有压力，也会很疑惑：怎么教会里的问题这么多呢？而且感觉还会有更多、更严重的问题要浮出水面。但是，各位亲爱的弟兄姐妹，你知道吗？这可能也同时意味着，你的教会做对了，或正在做一些非常重要、非常好的事情。
主耶稣说：“我若从地上被举起来，就要吸引万人来归我。”（约12:32）这万人里面，一定包括了各种各样有问题的人。他们正是因为有问题，所以是主耶稣要来寻找、拯救的“失丧的人”；他们因为是主耶稣要来寻找、拯救的人，所以一定会被福音的光吸引，进而就近、归向耶稣。因此，我们应该合理地期待，当我们努力建立以福音为中心的教会，活出以福音为中心的生活，让基督在我们中间被高举的时候，教会就会吸引各样有需要、有问题的人来，教会也应该欢迎他们来。滥权者与受害者一样，也需要福音，甚至更需要。当神把这些很难改变的人和问题放在我们中间的时候，不是为了叫我们气馁，而是要让我们可以谦卑下来，仰望、寻求祂。
施害者也需要神的爱。但在快要被这一堆问题淹没的时候，除非我们自己先领受神的爱，否则我们是没有爱可以来爱他们的，更不要说有智慧、有盼望、有忍耐了。我们没有信心吗？是的。如果我们真知道问题有多严重，面对事实会让我们感到绝望。但是，我们有那一位已经为我们和施害者的信心创始成终的主。我们需要一起来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教会，为施害者祷告：
天父，是的，这首先不是我们的争战，而是你自己与罪的争战。而且，我们也跟所有的施害者一样，即使现今我们是你的儿女，但之前却是你的仇敌。主啊，你用十字架、你自己的宝血、你自己的生命为我们争战。所以，我们也把生活在我们中间的，我们很想关心的，很想顺服、回应你的呼召去爱和帮助的这些施害者，交托仰望在你的手里。主啊，愿你自己争战得胜，愿你自己的名得荣耀。你知道我们是软弱的，当我们在这里愿意回应你、跟随你的时候，求你常常将你的荣耀、将你的福音、将你的恩典向我们显明。我们在面对施害者的时候，绝对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自己的爱心、自己恒久的忍耐，我们乃是唯独依靠你的能力才可以帮助他们，因为他们唯一的盼望也在于你。所以，求你让我们在理解和帮助施害者的事上，定睛在你的身上，看见你向着我们的爱，以及你福音的大能。愿你亲自来引导我们，使我们在战场上，在这个事工当中一步一步地来跟随你。主啊，在你没有难成的事，在你有主权。你知道我们每个人的需要在哪里，求你按照你的美意，你所喜悦的，你的圣洁、公义、慈爱与荣耀，来带领我们。这样的祷告是奉我们救主耶稣基督的名。阿们！
教会为何要帮助施害者？
面对施害者，教会为什么应该提供帮助？如果施害者的改变非常困难，为什么教会还要去帮助他们？难道我们不应该把时间、精力花在更有意愿改变的人身上吗？
第一，是为了福音的缘故
有人可能会问，一个真正重生得救的基督徒有可能做滥权伤害的事情吗？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认为是有可能的。如果我们真知道我们的罪有多么深、多么可怕、多么可恶，即便我们是真正重生得救了，但是我们的行为也可能会非常黑暗——我们就好像火里抽出来的柴，充满了烧焦的气息。滥权伤害并不是一个不能蒙赦免的罪，但是我们也得承认，有这些问题的基督徒，他们的恩典之光很不明显，就算他们真正重生得救了，他们得救的确据也很昏暗。所以我们有理由在祷告中去怀疑、寻求和判断，他们到底得救了没有。但是我们这样做，不是为了论断他们，而是为了挽回他们。如果他们还没有得救，我们要向他们传福音，不要再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得救的，那才是真正的帮助。然而，不管他们的改变有多难，不管他们是不是重生得救了，他们都是神呼召我们要去传福音的对象，他们需要福音。
我们知道，滥权伤害是非常恐怖和严重的犯罪，就连世俗的法律都会把它归类成刑事犯罪。但事实上，它的罪恶程度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它最大的问题是，这种罪恶侵害、羞辱、冒犯、得罪了上帝。如果受害者是上帝的儿女，神对施害者会非常愤怒；但即便受害者不是上帝的儿女，也是上帝所造的，有上帝的形像，上帝同样会非常愤怒。对教会来说，教会是基督的身体，施害者每一次对上帝儿女的羞辱、藐视、暴力操控、泯灭人性的暴行，都是打在了基督自己的身上，因为基督是教会的头。面对这样严重的恶，上帝恨恶他们到一个地步，一定要惩罚他们，要将他们灭绝净尽。如果上帝要拯救他们，除非有人替他们死。
有人说，旧约的神很愤怒，新约的神很慈爱。真是这样吗？不是的。如果我们看到十字架，我们就应该知道，新约的神也很愤怒——祂愤怒到一个程度，连祂的爱子都要被钉死。人是罪人，死是应该的。但我们的基督，祂是义的，为什么要死？神对滥权伤害这样的罪极其愤恨。对于滥权伤害者，神在他们身上花的不只是时间、精力和情感，而是祂爱子的生命，是祂的爱子的宝血，是祂爱子离开祂到这个世界来受人的轻视与剥夺。而当祂这么做的时候，祂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很难改变，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人会把祂给他们的义的地位，当作“资格”“权力”的记号，去继续伤害祂、伤害祂的形像、伤害祂的儿女。神当然知道！而且就是因为他们是这样的罪人，所以天父让基督耶稣为他们的罪被钉在十字架上。他们是不配的，他们不配神的拯救，他们也不配占用我们的时间跟资源，他们没有一点配的地方。但是，福音就是给不配的人预备的。
第二，是为了保护受害者
教会是神的家。请大家想象一下，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正在遭受滥权伤害的虐待，你会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任凭他们这样被欺负？你是不是再难也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到他们、保护他们？
我们信主之后，在面对自己不信的家人时，常常感觉好像和弟兄姐妹更亲。但是，当神家里更亲的弟兄姐妹遭遇滥权伤害时，为什么我们会觉得陪受害者看过医生，安慰过她的心，劝她要顺服，不要惹对方生气，也口头劝一下施害者要好好对待太太和孩子，劝他要控制一下脾气，这样处理一下就够了呢？
为施害者提供帮助，绝对是保护受害者非常重要且不可或缺的一环。许多帮助施害者的机构都会提到，帮助施害者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帮助受害者不那么容易被操纵。换句话说，帮助施害者也是以保护受害者为前提的。后文会具体讲到，为什么当我们去帮助施害者的时候，在一些很具体的地方可以帮助到受害者。
第三，从施害者的角度来看，教会应该为施害者的改变提供帮助
当我们去揭露施害者罪行的时候，其实我们也是在帮助他。如此他就没有办法继续躲藏在他的欺哄和借口里面，他也才有机会来面对和克服自己的问题。如果我们没有揭开，他就永远都不用面对，更不要说去悔改。就像前面提到的这一类性质的罪，虽然这么严重，但是如果外界的压力不够，只靠施害者自己的良心发现进而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许只有等到更严重的罪行发生，直接把他们关在监狱里，可是等他们放出来后，还是一样，他们的良心不会改变，可能还会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但是如果真要走到这一步，无论对受害者或施害者来说，都可能要付上非常重大且无法挽回的代价：受害者可能会死亡或者是带着重度伤残度过一生，而施害者可能被判处死刑或者长期监禁。在情况变得更严重之前，教会其实就已经需要介入了：藉着圣道的传讲、圣礼的实施、信徒的团契、教会纪律的执行，帮助施害者面对自己的问题，并主动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当教会通过牧养与辅导，越多了解施害者并且越多帮助他的时候，教会的其他肢体，以及滥权伤害关系周围的其他人，开始逐渐去思考，他们就能越来越了解施害者和他的想法，分辨他的意图跟行为，施害者那些可以迷惑人、保护自己、维护自己权力欲的东西就会开始松动和减少；他们也能越来越理解受害者，并且可以帮助他去了解施害者，进而帮助他不再那么容易被操纵，受害者开始有自己的思考，开始恢复自己对生命和自己的生活的掌握，知道并有能力用对的方式来回应施暴者。同时很重要的是，教会也就有机会对施害者可能要采取的伤害手段给予警告，保护受害者，其实这也是保护施害者。
第四，教会提供帮助，是为了教会的圣洁
彼得前书2:9说：“唯有你们是被拣选的族类，是有君尊的祭司，是圣洁的国度，是属神的子民，要叫你们宣扬那召你们出黑暗入奇妙光明者的美德。”耶和华我们的神，曾把我们从罪恶、死亡、奴役的埃及地里领出来的。祂拣选教会，把教会分别出来，就是要我们在黑暗的地方成为祂的祭司，做圣洁的国度和属祂的子民，为得是宣扬祂的美德与福音，作光作盐。
如果我们明知教会里面有这样的罪却不处理，或者没有按这样的罪当有的惩戒去处理，而是选择沉默的话，对施害者来说更是一种默许，而且是以神、以圣经之名的默许，这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这会让我们不但变成在这罪上有份，而且教会本该是永生上帝的君尊祭司，却沦落成大大小小的耶罗波安的假神的祭司，纵容施害者让别人去敬拜他所立的神，也就是他自己。这是在伤害教会的圣洁与见证。所以，为了教会的圣洁，我们也应该帮助施害者面对他的罪。
提摩太前书5:20说：“犯罪的人，当在众人面前责备他，叫其余的人也可以惧怕。”当教会用符合福音，符合上帝公义的智慧、分辨和方式来警戒施暴者时，也会帮助其他人分辨，并且惧怕。而当教会这么做的时候，不是因为我们的帮助会让施暴者改变，而是因为我们是向上帝忠心。神就是要把这些人、这些问题放在我们中间。我们首先要想的，也许不是怎么去回应这些问题，而是我们看着这些问题去想要怎样回应神。求神帮助我们，在祂没有难成的事。施害者绝对不是不能改变的，虽然他的改变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
教会历史上有一位非常有名、突然有巨大改变的施虐者，大家知道是谁吗？我想我们当中几乎所有人都会唱他写的一首诗歌。他就是《奇异恩典》的作者约翰·牛顿，而他曾是奴隶船的船长。你知道奴隶船的船长是怎样虐待奴隶的吗？他把奴隶当作货物，如果死了就直接丢到海里。他由奴隶船的船长悔改成为英国废奴运动的推动者。当他悔改之后，他创作了这首著名的诗歌《奇异恩典》。你可以看见，神有多爱一位施害者吗？求主帮助我们可以去帮助祂放在我们中间的施害者。
谁是施害者？
1、施害者的迷思
迷思一：他遭受过或正在遭受别人（父母、伴侣或前配偶、老板）对他的滥权伤害
当权力欲在那里作祟时，一旦施害者发现童年的苦难可以帮助他们淡化责任，博取同情，进而逃避责任，他们就会对这些苦难大肆渲染。他们会说，他们对人发怒，是因为小时候遭遇过他人对自己的滥权伤害。施害者甚至会说，因为我经历过这些滥权伤害，所以我真的不想在我爱的人身上做这些事情。施害者用类似的话术使得听众掉进圈套，以至忽略了施害者的罪恶本质。
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有这种可能的，他们对人的敌意仇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用残酷的方式对待过。但是，被这样对待的人很多，却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为滥权伤害者。施害者滥权伤害，只是因为他们有滥权伤害的问题；而没有滥权伤害这种权力欲和掌控欲的人，不会把自己过去受的伤害当借口来虐待他人，用它来让受害者难过。
迷思二：他这样对我，是因为他太在意我，他太爱我
是的，我们爱的人的确有可能会伤我们更深，对我们造成更深的痛苦。可是这跟滥权伤害有什么关系呢？有很多家暴的人会跟他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朋友、叔伯姑舅很亲近，但是他们却没有滥权伤害这些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的行为问题并不是因为他爱受害者爱得太深了。如果说爱得太深的话，也不是因为爱受害者，而是因为他爱自己的权力而产生出的嫉妒，他才滥权伤害。所以，他并不是在爱你，而是在爱他自己。
迷思三：他太压抑自己的感觉
许多施害者并不压抑，还经常会比受害者更能表达自己的感受，甚至他们会因为过度看重自己的感受，在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通常是他们的家里），就会一直说自己的感受，哪怕他们的伴侣或孩子都觉得很厌烦了，也不敢吭声，还是得在那里听着。施害者很多时候并不是把“他自己”跟自己的感觉分开，压抑他自己的感觉，而是要把他自己对“受害者”和“附属物”的感觉隔开——我不用感觉你的感觉，我不需要体会你是人，以及你作为人，我这样对待你，你会有什么感受，这样我就可以在你身上为所欲为。所以，如果对他们的辅导只是在帮助他们看重、表达自己的感受，很可能会让问题变得更严重，造成他的情绪像高压锅一样，慢慢累积，直到爆发，因为他不想同理受害者；他要“想爆就爆”，他并不想去压抑自己。但实际上，他需要做的其实是去关心、在乎、同理受害者的感受。
迷思四：他只是性格暴躁
有非常大比例的施害者情绪并不暴躁，他在处理跟受害者无关的事情时，可以很冷静、理智，不然滥权伤害问题不会出现在很有社会地位的人身上。所以滥权伤害跟脾气暴躁没有关系，如果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不管面对谁，他都会脾气暴躁，不可能只在受害者面前表露出来。
迷思五：他只是容易失控，结束后就很后悔
有些施害者看起来是会为自己的伤害行为感到后悔，但有些人不是，还有些人根本没有。我们知道，家暴是有循环周期的，施害者的懊悔通常只是他的手段，让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以此来巩固他的地位。此外，关于“失控”这件事情，在美国，如果你听见邻居有家暴的声音，比如家里有摔盘子、摔碗、摔东西的声音，你可以打电话报警，警察马上就会来。很多施害者在听到警察敲门的时候，是可以马上冷静下来的，这代表他们没有失控。
1995年，华盛顿大学的心理学教授约翰·戈特曼（John Gottman）和尼尔·雅各森（Neil Jacobson）做了一个心理实验。他们邀请63对有家暴问题的夫妻到爱的实验室里交谈一个小时，在这个过程当中，会在他们的身上装上心电图，监测他们的心跳、血压、脉搏等。你们知道研究观察的结果是什么吗？80％的家暴男性在变得有侵略性、要生气或在发作的时候，他们的心率会变快，血压会升高，和绝大多数的男人一样。但是却有20％的家暴男性，他们的生理反应跟他们外表看起来的状况是完全相反的。他们的表情很愤怒、很凶恶的时候，他们的心律反而变慢了；他们外表看起来跟其他男人同样的愤怒、情绪激动，但是内在其实非常镇静，甚至比两位博士请他们闭上眼睛放松时，更感到平静。
施害者有一个很核心的信念，就是相信控制或滥权伤害/虐待他们的受害者是情有可原的。因此当他们去做的时候，表面上看好像失控了，但其实他们还会保护自己，绝对不会做过头。“做得太过头”是我们看的角度，我们的看法。他们是“允许”自己去这样做，认为自己有权、有资格那么做，不是失控。
迷思六：他有怒气的问题
施害者不是因为愤怒，所以滥权伤害；而是因为他滥权伤害，所以他愤怒。很多时候，明明没有特别不高兴，他也会要爆发一下，达到伤害人、控制人的目的，他心里就很高兴。很多人可能也会在愤怒时出手伤人，或气到高血压、胃溃疡，但他们不一定就要滥权伤害或暴力虐待令他生气的人。
迷思七：他有精神或心理疾病、酒瘾或吸毒
在滥权伤害者中，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人比例其实很低。酒瘾不会让人滥权伤害，喝了酒不会让人没有底线地操控他人，好满足自己的权力欲。不喝酒也不能让滥权伤害者就不去伤害他人。精神问题和酒精很像，不大会造成因权力欲和控制欲所导致的那种滥权伤害。只是当酒精或精神问题跟这种邪恶的权力欲和控制欲碰在一起的时候，这两个问题都会变得更严重。
迷思八：他害怕亲密，害怕被抛弃
有人会认为施害者是因为太害怕亲密，害怕表达亲密的感受，所以他用滥权伤害的方式来跟伴侣产生连接；但很多害怕亲密的男人却不会滥权伤害他们的伴侣。也有人觉得施害者常常显出占有欲很强的样子，是因为害怕被抛弃；但是大部分的数据显示，真正的暴力行为爆发，往往是在压抑和关系生疏到一定程度之后，而不是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刻。
迷思九：他的自尊心比较低
各位可能以为是施害者的自我形象不好，所以他要把自己撑得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如果我们了解滥权伤害的核心本质是权力和控制、满满的权力感：“老子才有资格！”“你们不可以、不配！”请问这是自尊心很低还是很高？就算有受伤感，请问这是自尊心太高所以接受不了别人的不臣服，才受伤，还是自尊心太低？这也是为什么你赞美、安慰他时，可能会让他的平静期久一些，但他早晚会再发作。而且，我们可以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想想，受害者就算长期被这样的欺负和羞辱，自尊心被伤害，但是他们会因为这样就变成残酷暴虐的人吗？回到我们前面说过的问题，是因为你经历了这些，所以你有这些欲望？还是你本来有这些欲望，一些经历会强化你的这些问题？如果你心里的欲望不是这个而是别的，就像我们在很多受害者身上看见的，他们并不会想要去伤害施害者。所以，这就不是施害者的理由。
迷思十：他的沟通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不足
就像前面说过的，有些施害者的沟通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都超级好，他们非常冷静，很会表达自己，而且就算能力不足，他们也会去学。他们之所以滥权伤害，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他们本来就没有想要用滥权伤害以外的方式，来和受害者沟通或解决问题，所以这才是他会滥权伤害的原因。
2、施害者的特征
- 施害者内心有改变弹性非常小的天生恶欲，他们对权力与控制的绝对上瘾是非常一贯、表里如一的，他宁愿用滥权伤害的方式对待别人，也不允许自己或别人来挑战他的权力欲和控制欲，使之有丝毫的动摇。
- 施害者在成长过程中会目睹或亲身经历自己家庭当中的滥权伤害，这个过程让他们把这些行为合理化；或者有一些人是受到同侪团体、社会环境的影响，从朋友、流行文化或整个社会的结构性的不平等当中，去慢慢习惯，学会暴力是有用的。
- 在滥权伤害者中，有一些人知道自己是施害者，在伤害人；也有一些人是无意识的，他们在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不知道。通常后者改变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 精神疾病不会导致滥权伤害。滥权伤害是源于对权力和控制的上瘾，所以他没有办法把别人当成人来尊重和对待。某些施害者的罪行会受到评断和法律制裁，但大多数施害者会利用个人的魅力和适应力，在社会上找到出路。甚至就因为他们冷血、冷静、善于操控，会在社会上赢得很高的成就（CEO、富豪、明星、法官、大法官、律师、总统），这也让他们变得越发危险。他们大多数没有改变的意愿（也有愿意改变的），对于挺身而出指出他们问题的人，不论是受害者还是帮助者，他们会怀恨在心。社会成就越高的施害者，越危险。
- 施害者的愤怒程度会不一样，不能从愤怒的程度评估他是不是滥权伤害者，以及他会不会改变。通常情绪越冷静的越危险，我讲的是冷静，不是说他不生气。
- 施害者有许多看起来美好的特质：有时会很亲切、温暖、幽默，特别是在关系初期。这是为什么当他后来本性暴露实施滥权伤害的时候，会让受害者觉得非常困惑，这也是受害者身边的人很难相信受害者，受害者很难求助的原因。施害者的朋友可能觉得他们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们的事业可能很成功，也没有酒精或药物成瘾的问题。他可能不符合大家心目中残酷、吓人的形象。这也是为什么在亲密关系中，当受害者觉得关系失控时，常常没料到自己的伴侣是施害者。
- 施害者可以是杰出成功、工作稳定的，也可以是精神不正常、酗酒成性的；他们可以是收入微薄、卖命工作的，也可以是要自己的伴侣去赚钱并且做所有家务的；他们可以是说自己爱太太，并高唱男女平权的，也可以是认为多数女人都是自己送货上门的蠢货的。他们可能完全看不出有滥权伤害的倾向。他们有些人看起来可能很迷人、受欢迎、有自信，也有可能很被动、不善社交、容易受伤，情绪阴晴不定。他们可能出现在豪宅、高档小区，也可能出现在贫民窟、少数民族部落，或者牧师、长老的家里。
在这里很重要的是，希望大家注意，施害者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子，去了解和真正认识他们的行为、情绪以及各种表现的本质，会帮助我们的判断。不过，如果你查阅一些相关的书籍，会发现不同的作者，学术一样非常严谨的专家，对施虐分类的方式也会不一样。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识：要将个别的滥权伤害者确切放入某一种类型是不可能的。有些施害者一开始看起来像某种类型，但后来可能会演变成另一种，甚至是几种类别的混合。好的学者与专家会说，如果施虐者看起来没有某些行为，或者有些行为没有在他们的描述里，都是有可能的，但不代表他们不是施虐者。
那么，谁是施害者？他们跟所有的罪人一样：
- 会侵犯别人的权益和上帝的权柄：当我因为想追一个剧就熬夜的时候，我是在侵犯自己休息的权益，在对不起我的身体，也侵犯了第二天我要服事的人的权益（因为我会体力不好）。同时，我也没有顺服上帝的权柄。
- 会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我只是太累了，我只是想要放松一下，我只是想要让我自己高兴一下。”滥权伤害者和非滥权伤害者一样，有些时候都会用自怜和受害者的心态，来推脱我们给别人造成伤害的责任，不想承认我们是施害者。
- 终生都会有很难改掉的罪：滥权伤害者的问题是权力欲和控制欲，我们的问题则可能是舒适和手机、自义或惧怕人，只是我们对人造成的伤害没有那么大。在见主面之前，我们能改得掉的罪比应该改掉的罪，会相差很多很多。人心如果是偶像的制造工厂，那么我们一定还有海量的存货。
然而，滥权伤害者和大部分有耶稣形像样式的人不一样的地方是，根据我们接触到的文献，他们几乎绝无可能承认自己是有错的，而是觉得他们有资格这样做，他们会很坦然地做这一切。他们理直气壮的样子，会让他的伴侣和其他信徒很困惑。施害者一以贯之地，可恶、残忍、无情地对待另一位或一群受害者，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也没有办法共情。因为他认为，一旦他去怜悯，他可能会越来越习惯，所以他不要去怜悯，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控制。
他们是盗贼的形像样式。主耶稣说：“盗贼来，无非要偷窃、杀害、毁坏。”（约10:10）滥权伤害者就是有目的地、刻意地偷窃他认为是他附属品之人的权益，要杀害、毁坏他们的精神和身体，好满足自己的权力欲去操控他们。辨认并留意他们的行为以及造成的伤害和危险，是在帮助受害者，帮助教会，也是帮助辅导者在现在和将来保护自己；同时，也是在保护施害者。这也可以让我们来省察自己：我们当中很多人可能没有那么强或极端的权力欲和掌控欲，我们没有滥权伤害别人，也没有被滥权伤害，但是我们是不是在偷偷地羡慕和惧怕权力与掌控？
在一本叫《冷暴力》[4]的书中，作者提到施害者给人的感受是：令人好奇、着迷，人们会想象施害者天赋异禀，总能扮演赢家，总是很成功，因此我们不免对他们心生羡慕。他们的确很懂得怎样自如地操纵人心，知道怎样在商业和政治领域权力角逐的时候占上风。所以，我们羡慕施害者下的好大的那一盘棋吗？还是我们羡慕的是，该怎么做是对的，是符合上帝的心意呢？我们会不会其实在羡慕这些东西，也偷偷地恐惧？直觉会告诉我们，跟这些人站在同一阵线会比对抗更吃香，因为我会有风险。这会导致什么？导致我们不去界定施害者的行为，导致我们会伪善，导致我们只有在隐情曝光，而且是跟自己距离比较远的事情上，才义愤填膺地进行指责（比如“铁链女事件”），这是自怜和自义。
这也许是我们在帮助施害者的时候，我们自己首先要认真回答的问题。因为虽然因着上帝的恩典，我们也许只是有权力心，没有权力感，但本质上，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我们自己的心没有先被改变，我们就没有办法去帮助施害者。
如何帮助施害者？
前面我们提到，施害者的改变是很困难的；但我们还是要服事他们，因为他们中间也有我们的弟兄姐妹，是我们的主舍了自己的生命所买赎回来的，他们是神要拯救，并呼召我们去爱的人。因为出于对上帝主权的信心，既然上帝把这些人，把这个议题放在我们的教会里，就算我们知道自己的努力可以成就的很有限，我们也要用忠心来回应神。其实，就算我们实际上可以做得很好、很有果效的事情，难道是靠我们努力就可以做成的吗？诗篇127:1说：“若不是耶和华建造房屋，建造的人就枉然劳力；若不是耶和华看守城池，看守的人就枉然警醒。”主耶稣说：“这样，你们做完了一切所吩咐的，只当说：‘我们是无用的仆人，所做的本是我们应分做的。’”（路17:10）
大家知道，人患了帕金森症后能力一定会退化的，如果生病的人可以非常努力地、日复一日地复健，也养成好的生活习惯，的确可以延缓严重的程度和加重的速度。想想看，如果你爱的人生了这个病，你会怎么回应？你会希望他怎么回应？是就算了，就不去管他了，还是你会鼓励他认真就医、认真复健，并帮他查数据、找资源、维持生活质量？甚至有专门给这种病人用的餐具，因为他们的手很抖，不容易把饭菜送进自己的嘴巴，就有一位年轻人因为爱他奶奶的缘故，发明了这么一个好用的餐具，用来帮助帕金森患者就餐。那么，当神把祂所爱的、有很严重问题的人放在教会中间托付我们时，我们要怎么回应那位爱我们和我们所爱的神呢？我们可以作什么呢？虽然资源不多，但这些正是我们可以花时间、下功夫的地方。
1、教会可以做什么？
- 积极寻求管道，学习相关知识：在神没有难成的事，不代表在人不难。这个领域可以探讨和学习的问题还有很多，也很棘手。教会需要对这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引起重视，并且鼓励信徒更积极地寻求管道，学习相关知识。这可能包括有哪些社会资源、法律资源可以使用，也需要有相关专业知识的弟兄姐妹的投入。
- 教导会友，建立滥权伤害的观念：教会可以在讲道、主日学、查经小组、祷告会中分享相关的议题，建立对有关滥权伤害的认识。这样做通常会产生出的其中一个果效，就是当受害者观察并感受到教会对这个议题的立场与态度时，会愿意开始尝试主动求助，因而会使滥权伤害者不能再躲起来，他们会被看见。
- 装备、建立教会当中的牧养关怀、支持系统：对于滥权伤害者的关怀，需要的是一个团队，而且特别需要弟兄。滥权伤害者有男性也有女性，不管是在家庭还是牧养的关系中，都是如此。但一般说来，以男性居多，因此会特别需要弟兄的参与和服事；姐妹服事这些弟兄，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就算有专业的姐妹参与，也需要更多弟兄的投入。
- 寻求相关机构和区会的支持：许多滥权关系的双方不在同一间教会，更有滥权伤害者本身是教会或事工机构的带领者和负责人，所以我们需要在尊重各教会的前提下，有跨教会的相关机构或高于独立堂会的权柄来帮助他们。
- 支持相关的事工：如果教会知道有哪些事工机构在做相关的服事，可以去关心他们的需要，在场地、祷告、金钱、物资等各个方面支持他们。甚至可以呼召法律专业的弟兄姐妹，系统地了解中国这方面的法规和执行情况，以及教会可以如何借鉴和使用，要考虑哪些事情等。相信这会是非常大的帮助，而且我们也会在其中看见上帝的荣耀。另外，目前国外有许多已经非常成熟、有经验累积的圣经辅导相关书籍，但是中文的翻译却少得可怜，教会也可以支持相关机构或译者，翻译、出版这类的文章和书籍。
- 交流、共享服事的经验：在这个议题上，大家的经验和资源都有限，教会可以彼此交流、分享关怀施害者的经验和资源。
大家可以去想，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让我们体验因爱心所受的劳苦。关怀施害者绝对是一个灵力、心力、体力活，因为它会涉及到我们的全人，不只是理性，也包括了情感。我们现在处在等候主耶稣再来的已然—未然阶段，爱就是要受苦的，这是一个现实。不但如此，我们的主在地上的时候也是受苦的，受滥权伤害的苦，但祂呼召我们爱仇敌，为那逼迫我们的祷告。施害者逼迫基督，逼迫基督的身体，操控他们，要做他们的神。但主耶稣说要爱仇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的主让我们不只是要爱施害者，还要透过爱施害者这件事情来爱主。那么，爱施害者是什么意思？它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2、如何具体爱那伤害你的人？
- 倾听受害者：在这里我们要小心，当我们去倾听的时候，不应该只去评估受害者内在的状态，包括情绪、行为、思想、欲望等，我们更要去评估他们的外在环境，也就是施害者对他们这种状态的影响。在倾听的时候，我们也许自然而然会想到：“受害者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关系里？”希望大家能够认识到，当受害者的精神被控制、伤害的时候，很多东西对他来说其实不会那么清楚。而且，我们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去问：“施害者为什么这么做？”受害者的困惑，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到施害者的行为本质与动机是什么。我们可以学习很多关于滥权伤害的知识、行为模式和关系模式。施害者作为一个个体，我们要真的认识、了解这个人和他的所作所为，而不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问题，引用一位非常资深的辅导者所说的话：受害者是我们了解施害者最好的老师。因为施害者的表现虽然类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你需要真的认识他，才知道怎么帮助他。
- 坚定、清晰地界定对方的错误：判定一个人有重大罪恶，的确是很严重的事。不仅在教会中，在世俗世界里其实也是如此。法国的心理学文献提到，甚至有些精神分析师坚持不应该用“滥权伤害/虐待”这个词来定性一个病人的行为。但不做判断，或在这件事上失去、模糊道德的清晰性，会导致对受害者的遗弃与忽略，更是向施害者释放一个错误的信息，强化他原来的权力信念。这当然是伤害了受害者，也伤害了我们本该去爱的施害者。当你做每一步的时候，你都要去考虑你要怎样做，在什么范围和什么程度，用什么方式做，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施害者会在隐秘的地方对受害者进行操控。
- 公开这样的罪：我们知道灵性操纵或属灵虐待是公开的罪，但家庭范围内的虐待伤害算吗？当然算。施害者虽然没有对家庭以外的人施行侵害，但是，为了达到掌控受害者的目的，他们会一直做掩人耳目的事情；而且他们可能还在弟兄姐妹中间散播关于受害者的丑事或谣言，为自己的行为不断开脱。请问，这是公开的罪还是私下的罪？所以说，公开这样的罪是最好的。
- 要让施害者熟知滥权伤害会有的各种后果：在施害者的脑子里，他的所作所为是应该的，是不应该有后果的。“我的太太，我的孩子，我的会众，我的下属，他们就应该被管，他们就应该配合，他们就应该臣服，他们不应该抱怨或想要反抗。”他认为是不应该有后果的，所以他特别需要你去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的行为会有后果：法律的后果，教会惩戒的后果等。看到后果，对他来说，“也许”会收敛一点。但如果没有后果，那几乎可以说，教会没有帮助他。因为对施害者来说，没有后果就是默许，他以为在教会看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 不但要让他知道有后果，还要让他的处境存在该有的后果：和圣经中所有的劝惩原则一样，后果的目的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帮助和挽回，如此可以帮助施害者知道受害者不孤单，有人在乎，上帝在乎！可以做的事情包括：
- 明确指出他的罪。告知他这是在犯罪，他的所作所为是上帝恨恶的；告知他这是他的错，不是别人的错；告知他教会不接受他这样对待配偶和孩子，或教会的会友和他带领的事工中的人；告知他这不只是他们私人之间的事，而是“我们和你之间的事”。受害者不报案的原因有很多，他们有时因为害怕所以不敢报案，但需要让施害者知道有人盯着他。
- 安排定期辅导。
- 若施害者是教会成员，教会应给予劝惩。如果他愿意顺服，有可能是他愿意为自己行为负责任，是愿意悔改的一种表现。顺服本地教会与圣经中关于家暴的命令，并顺服世俗中滥权伤害的法律，是让施害者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一种方式。
- 该报警时报警。
- 帮助受害者不要为施害者的错误负责：受害者的责任在于应该怎样认清事实并且给予正确回应，而不是要借着改变自己来让施害者被改变。如果受害者没有正确回应的话，就是在放纵施害者。要帮助受害者不再轻易被操纵，这也就是在帮助施害者。
- 允许并保护、帮助受害者脱离：灵性的滥权伤害者应该从他的服事岗位下来。同样，在家庭中，受害者应该被允许脱离施害者。对有些教会来说，脱离可以是真正的离婚，否则对施害者来说，受害者永远就只能待在那里受他/她欺凌。但就算你的教会认为家暴不可以离婚，我也想强调一点：保持在婚姻关系里，不等于不能保持安全距离。铁链女可以不离婚，但在欺压者没有悔改的情况下，难到她不应该脱离受虐的环境吗？
另外，饶恕不等于和好。因为真正的错误从未得到解决。饶恕一个人的错误，不等于要恢复关系。饶恕是受害者免了施害者的债，而不是要受害者继续信任他，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保持亲密关系。受害者之所以这么惨，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相信了施害者吗？当施害者不悔改的时候，恢复亲密关系和信任是错的，因为真正的错误并未得到解决。圣经也给了我们既饶恕又远离的例子。马太福音第18章，就是关于怎样去面质犯罪者。一开始你自己去面质，他不悔改的时候带两位见证人去面质，他再不悔改的时候要怎么样？要告诉教会。不听教会的，就要把他赶出教会。请问赶出教会是不饶恕他的表现，还是为了要爱他、挽回他的表现？赶出教会是为了要爱他、挽回他。没有任何计划或方案可以单枪匹马地减少家暴。
- 小心！！！继续倾听受害者：考虑这些后果对受害者的影响，是否会使其陷入更深的危险里。因为你需要从受害者那里确切地知道，当你今天跟施害者谈完，他回到家里，回到他的教会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你要注意，当你去倾听受害者的时候，施害者是不是在旁边，他是不是有办法知道你们在谈些什么，或者你要找到对受害者来说安全的方式继续倾听。另外，只是回应受害者的处境可能是不够的，还要在发生之前就进行预防。我们怎样可以提早发现呢？有时候是会有一些迹象可循的。比如，观察施害者是否是真正地悔改了（下文会具体谈到施害者真正悔改是什么样子），以及他是否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上代价。
《当伤害以爱为名》[5]这本书讲到两个辅导施害者的成功案例。这两个案例都是发生在澳洲，整个社区一起来帮助社区里的施害者，他们的计划和做法非常成功，取得很大成效，他们这方面的犯罪数据很快就降下来了。作者归纳了这两个案例之所以成功的原因：第一，由社区领导。第二，启动了跨部门的深度合作方案。第三，他们把施害者当成有能力理性思考，而且有可能获得救赎的一个人，而不是禽兽，或是问题。第四，他们把保护受害者当作最首要的任务。
最后一点让我们看到，就算我们不赞成离婚，也要思考怎么保护受害者。神曾经把我们从罪恶、死亡、奴役的埃及地带出来，那么我们是不是要继续回到“埃及”去传福音作见证？这的确很重要。但是教会在差遣宣教士到最危险的地方去传福音时，是帮他们做好各样准备，还是只对他们说“平平安安地去吧”？教会会尽力去考虑他们的安全，帮助他们保护自己，如果需要撤离，也会有安全的撤离管道，而且在祷告、物质、关心等各方面给他们支持。
如果我们认识的一个人，不管是女性或是男性，在遭遇滥权伤害、在受恐吓的时候，告诉他应该要回到施害者身边，我们不是等于叫他陷入更深的危险之中吗？难道我们该做的不是叫那个施害者住手吗？
3、帮助施害者悔改
观察施害者的内心、面质他的罪并促成他悔改，需要教会的介入。首先，我们需要去观察、了解施害者的情绪和认知状态，评估他的情绪状态是否有生理性的问题，或者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我们需要有方向地去理解这些问题，帮助我们知道怎样更好地帮助施害者。但是，有方向地理解并不等于同意，而是为了更好地了解被辅导者的需要，引导他往改变的方向走。
我们也需要去了解施害者的感受。他真实的诉求是什么？他是否同意你对他诉求的理解？然后你就可以澄清问题，询问施害者是不是同意你对他诉求的理解。如果他同意了，你也理解他相关的情绪、认知状态、行为感受，你就会有机会向他举一面镜子，帮助他看见自己双标的行为：他在倒因为果，他在自相矛盾，他在推卸责任，他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是在有目的、有方向地引导他看见自己、看见神、看见受害者。我们还需要恒久忍耐又有恩慈，要有心理预期他会抵挡，但仍然温柔坚定地表达所看到的事实，在他抵挡的时候仍然不放弃。
接下来，我们帮助他回来面对他的问题，保持大框架的新视野。首先，我们要明白大框架是什么，动机行为背后的真正原因是邪恶的权力欲和掌控欲。我们必须要意识到，我们是活在神的面前，我的问题不只是我有一个欲望，真正的问题是我的欲望冒犯了神，我要比神更有权力。下一步就是连接，连接你对他的生活、情绪、情感、行为、思想所有这些方面具体的理解，并不断地回到大框架，回到欲望里去看这是怎么回事。在有这些连接之后，我们可以向他呈现各个具体细节与大框架之间的关联——他在依赖他的滥权伤害的手段要去得到满足，得到不属于他的权力。另外，我们也可以帮助他看见他的欲望在怎样冒犯神，并且帮助他去看见，当他这样冒犯神的时候，神在福音中是怎样对待他的：基督放下自己的权力为他死了。邀请他到神面前来认罪悔改，把权力交给神，让自己的权力降服在神的权柄之下。他做不到时，就和他一起求圣灵的帮助：“神啊，我需要你的怜悯。因为你爱我，求你帮助我。”
最后，帮助他认识到，他需要负起自己的责任，他要认知并尊重受害者有合理的权力和权利。权力和控制的反面不是放手、放弃，而是相信、盼望、爱，是因盼望我们主耶稣基督所存的忍耐祷告。
悔改具体是什么样子？
- 他一定会彻底承认他的罪恶行径，即他现在或过去他对人所实施的心理上、肢体上的虐待。
- 他会承认他的滥权伤害是错的，而且没有任何的借口。
- 他要承认这个行为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失控造成的结果。如果是失控，就代表那是别人或别的东西的责任。
- 他需要明白他的行为对受害者的伤害和影响，并且感到真实的同理和悲伤。
- 他必须能够详细说明他的控制手段和他的权力意识是怎样在他跟人的互动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这也是你在辅导时可以帮助他的地方。
- 他必须要停止滥权伤害的行为和态度，并表现出尊重。
- 他需要去重新建立被他施暴、被他伤害的人在他心中的扭曲形象——没有位格、被物化的那一个形象。
- 他要去弥补他所有的亏欠。
- 他要承诺不会再继续伤害，不只承诺，而且要信守承诺。
- 他必须放弃这些特权，也必须承认改善滥权伤害是一辈子的事情，是神在他身上的工作，他要接受这个事实，不能抱怨。
- 他愿意为自己过去和未来的行为负责。
一个滥权伤害者只有做到上述这些，才是说明他是真正悔改了。如果他不悔改，我们前面讲到了教会纪律。然而，即便他悔改了，我们仍然建议的是，只有当他的滥权伤害行为真的完全停止下来，而且经过观察和考验满两年之后，才比较合适开始进行关系的辅导，不然可能又成为他用来展现自己权力欲望和伤害别人的机会。
祷告
亲爱的天父，我们的口舌没有办法说尽帮助施害者是多么地艰难，并且也只能略略感受到一点点。如果我们愿意走近施害者的生活，我们就会感受到更多。我们知道，帮助施害者是你给我们的一个邀请和机会，让我们再一次来体会和品尝你对我们的爱到底有多大、有多深。主，愿你的爱激励我们，使我们可以有力量来服事施害者，帮助他们，也愿你的爱吸引施害者来悔改。奉救主耶稣基督的名感恩祷告。阿们！
注：本文转载于教会杂志《教会如何介入帮助施害者》
作者简介：
张老师，从事圣经辅导服事将近14年，提供个人、婚前、婚姻辅导、教导与督导。
[1] 本文转载自作者关于“人际关系中的滥权伤害”系列讲座的第五讲。略有编辑。承蒙授权转载，特此致谢！——编者注
[2] 伦迪·班克罗夫特，《他为什么打我：家庭暴力的识别与自救》，余莉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
[3] 权力感（entitlement）是指个体对自身所具有的能够影响或控制他人的能力的认知。——编者注
[4] 玛丽·弗朗斯·伊里戈扬，《冷暴力》，顾淑馨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7）。
[5] 洁丝·希尔，《当伤害以爱为名》，吴湘湄译（台北：尖端出版社，2022）。
